认知语境与翻译策略

2021.07.28

教育教学论坛

在翻译活动中,理解和表达的整个过程都自觉或不自觉地依赖于语境并受到语境的制约。传统上的语境一般包括上下文、语言知识及语言外知识等,而认知语境则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包含了人的认知能力。认知理论认为,翻译是一种交际行为。理解是译者与作者之间的交际,表达是译者与译语读者之间的交际。译者在理解时,要尽可能地拥有与作者相同或相近的认知语境,“不仅要弄清楚原语语篇中的字词、句段、篇章结构,还要弄清原语词语的字面意义和隐含意义、话语前提、作者意图”,才能真正做到忠实于原文;在表达时,不仅要关注所选择的译语字词、句型、篇章组织是否与原语语篇形式贴切,还要考虑读者的接受能力及喜好等,才能真正实现译者的交际意图。为此,译者需采取相应的翻译策略。以下就其中几种主要策略加以论述。

一、归化与异化

“归化翻译是指采用流畅的行文风格来为目的语读者减少出发语中的异域化色彩的翻译方式。”“异化是指在一定程度上通过破除目的语的语言规范来保留出发语中的异域化特色的翻译方式”(Lawrence Venuti)。有研究者将文化分为称指文化、喻指文化和规制文化,认为称指文化可采用异化翻译原则,而后两者可采用归化翻译原则。所谓称指文化,是指那些仅用于对事物名称和概念进行指示的文化,包括物质名词、专有名词等概念性词语。因为“在翻译称指文化的词语时,如果采用归化翻译原则,往往会造成一定的文化误差”。笔者认为,一般说来或许如此,但在不同的时代,对不同认知语境下的受众、或基于不同的翻译意图,亦会有不同的翻译策略。例如

译文1:后来我才知道,这人一年到头就穿这件红衬衫,真是个怪毛病哩。据他本人说,红色可以保健身体,有益于卫生,所以特地订做了这件衬衫。这种担心实在多余。果真如此,把浑身上下全变成红色岂不更好。

译文2:后来,俺一打听,这家伙整年都穿红衬衫,想不到天下真有这样的怪癖!……如果那样,那么顺便把长衫、裙裳都弄成红色的,岂不更好。

译文3:后来一问,说此人整年都穿红衬衫。真有这种怪毛病的人!……顺便把衣服、裤子全都做成红的,岂不更好。夏目漱石《哥儿》

划线部分原文是日本特有传统服饰的名称,译文1意译,译文2倾向于异化,译文3则采取了归化的翻译策略。且不论孰优孰劣,不同的翻译策略自然是与译者对读者认知语境的把握和处于不同时代背景下的译者的翻译意图密切相关的。不同时代、不同层次的译文读者,其认知能力和接受能力必然有所不同,译者的目标读者群体及预期阅读效果也不尽相同,更注重流畅的阅读体验还是原汁原味的文化传递,这一基于读者认知语境的考虑,决定着译者的翻译策略。

二、隐含或明示

不同的语言有着不同的文化背景和思维方式,对生活在同一文化体系中的原文作者和读者而言,有些东西不言自明、毋庸赘述,还有些东西通过隐晦的表达方式能产生更强烈的美感。但对于生活在另一文化体系中的译文读者而言,由于缺少与作者共享的认知环境,这些有意或无意的隐含就变成了意义的缺失,造成阅读和理解上的障碍和误会。所以,译者在翻译时,须充分考虑译语读者的认知环境,对原语的隐含意图适当加以明示。当然,明示化程度取决于译者的意图。仍以夏目漱石的《哥儿》为例,主人公“哥儿”第一次登上讲台时感受如下:

译文:学校生活终于开始了。头一天走进教室,登上高高的讲坛,觉得有些别扭。我一边讲课,一边想,凭我也能当上教师吗?……过去在物理学校,每天“老师,老师”地叫个不停。喊别人老师,同别人喊自己老师简直是天壤之别,总觉得脚底下发痒。我不是一个卑怯的人,也不是胆小鬼,遗憾的是缺乏魄力。当学生大声叫我老师的时候,就好比从前在东京,肚子饿了,听到丸之内大街放午炮一般。

文中划线部分对原文读者来说意思是很明白的,是明示;但对译文读者来说,它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可能不太容易领会,因此是隐含的。作为译者,在正确把握原文的认知语境、真正吃透其含义的基础上,要考虑到译文读者所处的认知语境,对于一些不具有文化共性的部分,通过一些明示化的手段,以其能理解的方式表达出来。此例中“脚底下发痒”其实是“不好意思、忸怩不安”之意,“肚子饿了听到丸之内大街放午炮”则为“吓一跳、打怵”之意,考虑到译文读者所处的认知语境,前者可意译为“怪不好意思的”;后者则可直译加意译,译作“就像肚子正饿时听到丸之内大街的午炮声一样,心里直打怵”,以保留原文的文化信息。

三、译或不译

译者可根据自己与译语读者共有的认知环境对原语的认知环境进行预测和筛选。对于干扰信息意图的东西加以变通处理,对那些无法激活译语读者认知语境的字词也可以采用灵活的翻译策略。例如:老师是桃花沟的李白、齐白石、钱钟书;老师是桃花沟的杨振宁、钱学森、华罗庚;老师是桃花沟的陶行知、马卡连科……。

译文:In the eyes of the villagers, he (the teacher) was no less than a great man of letters, a great artist, a great scientist as well as a great educator.

“原文中专有名词全部省略不译,因为译语读者记忆中可能没有存储对这些人名的认知环境,如果把这些人名翻译出来,译语读者可能会尽力去搜索这些人名的相关信息,对这些人名的过度关注,反而可能弱化作者的局部交际意图。作者用这些人名传递的意图分别是文学家、科学家和教育家”。

再如以下这例:译文:“真有,”我说,“他住在那个旅馆里,那个旅馆中还有一个旅馆,那是一个特殊的地方,它是为我而保留下来的。他生活在那里,帮我维系着各种各样的事物,就像电话交换台的接线员一样。”(张孔群译,春上春树《舞吧 舞吧 舞吧》)

原文直译:“真有,”我说,“他住在那个旅馆里,那个旅馆中还有一个旅馆,那是个一般人看不见的地方,但它确实在那里,是为我而保留下来的。因为那个地方是为我而存在的。他生活在那里,帮我维系着各种各样的事物,那是一个为我而存在的地方,羊男在为我工作。要是没有他,我和很多东西就会没法联系。他就像电话交换台的接线员一样。”

此译文中划线部分的省略,也是译者根据自己的主观判断来决定对原作译与不译的取舍。“从漏译部分的内容来看,并不是因为语法或者词语太难而有意放弃,……因为译者的省略,作者主观上反复强调的信息被弱化甚至无视,变成了简单的客观叙述,失去了原作的气氛。”这也是未考虑语篇需要而孤立翻译的结果。

四、语序与句长

汉日两种语言形态不同,语法构造也不尽相同。汉语句子由于缺乏可辨识的形式标记,其组合排列需遵循时序律、因果律、轻重律等事物发展及人类思维的自然顺序。例如:1126日下午120分进修生一行乘坐日本亚洲航空公司EG204航班从台湾CKS机场出发,经过三个小时的飞行到达了成田新东京国际机场。下飞机以后,一行乘坐机场汽车来到箱崎,在东京城市机场站(TCAT)下车后,改成出租汽车来到淡路町,住进绿色饭店。这时时间已经是晚上8点半了。”这段文字在中国人读来并无特别之处,然而若直译成日语便会给人一种十分紧张、坎坷的感觉,觉得此一行人一路历经各种波折,迟迟未能顺利到达目的地。这是因为,日语句子以谓语为中心展开,多个动词谓语以比较单一的形式按时序排列,在日语中是很不自然的。这一点也是读者所处的认知语境的一部分,所以在将汉语连动流水句译为日语时,需把握各谓语动词间的关系并通过一定的形式将其反映出来,才能准确传达原文信息。